《鄧亞萍印象》續(xù)寫

　　□劉雅鳴

　　一身鮮亮的運動服，在團隊伙伴簇擁下，走在最前面的鄧亞萍，矮矮的個子，走路帶風，就像一團火，不引人注目都難。

　　一見面，我的注意力自然地就放在了她的那兩只手上。她說話時，兩只小手習慣性不停比劃著，充滿力量。

　　正是這雙小小的手，在當年屬于她的時代里，橫掃千軍。

　　近30年前，我也曾像今天這樣仔細觀察過這雙手。那是1991年初冬，18歲的鄧亞萍首次獲得乒乓球女子單打世界冠軍后，凱旋返鄉(xiāng)，回到鄭州。那時的我，剛剛進入新華社河南分社不過兩年時間，并不分跑體育，出于對鄧亞萍由衷喜愛和敬佩，自告奮勇客串了一把體育記者，對鄧亞萍有過一次近距離采訪。

1991年，鄧亞萍和作者合影。

　　難得回鄉(xiāng)，有關方面為世界冠軍安排的活動太多了，對她的采訪只能見縫插針。在一次活動間隙，我們坐在了一起，我的目光投向那雙手時，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左手比執(zhí)拍的右手明顯要厚實，顯得“胖”嘟嘟的。

　　“你的左手怎么這么胖呀？”對世界冠軍的首次采訪就這樣直言不諱。

　　她笑答：“你錯了，我的手根本不是胖。你瞧鼓起來的一塊一塊，都是凍瘡。小時候打球條件差，冬天訓練室里像冰窟。左手不大活動，就結(jié)滿了凍瘡，腫得像個小饅頭似的，到現(xiàn)在也恢復不過來，一到冬天就變胖了。”

　　那個時代，歐洲乒乓球運動正在崛起，乒乓球界驚呼：“狼來了”。教練鼓勵小亞萍要做一名打狼的小獵手。

沒有小胖手，何來好獵手？

　　這個細節(jié)被我寫進了《鄧亞萍印象》一稿，新華社播發(fā)通稿后，媒體廣泛采用?？偵缇庉嬙趦?nèi)部刊物上對這篇稿子進行點評時有這樣一句話：這也是獨家新聞。

　　我興致勃勃地向亞萍說起這個往事，見多識廣、經(jīng)歷無數(shù)次采訪、被寫過太多次的她，已經(jīng)記不得了。那只曾“胖胖”的左手也變得柔嫩了。但再次提到的這個細節(jié)顯然打動了她，不由憶起了初學打球時的艱辛，還向她的小伙伴們說：你們看，這就是細節(jié)的力量，一定要關注細節(jié)。

　　可迅速地，她把話頭就轉(zhuǎn)向了這次見面要聊的主題：以她名字命名的體育基金，和她這些年都在不遺余力做的全民健身推廣。

　　PPT、策劃文案，熟練地拿著翻頁筆，鄧亞萍說起項目，數(shù)據(jù)信手拈來，政策熟悉到文件編號都門兒清，這讓助手們絲毫不敢懈怠。

2020年，鄧亞萍和作者合影。

　　“她這么一個大牌，日常跟我們相處中，很親和隨和。一進入工作狀態(tài)，就像上戰(zhàn)場打球一樣，更快更高更強更狠的勁就出來了?！币晃粓F隊伙伴說。

　　她說過，不希望被提起時，總是那么一句：前世界冠軍。

　　除了手，還有眼神。跟一般人相比，她的眼睛亮而有神。她一笑，眼睛彎彎的，就像那句歌詞：你笑起來真好看?？梢坏┱勂鸸ぷ?，那眼神里迅速出現(xiàn)一股凌厲之勢，應該是她多年征戰(zhàn)沙場留下的?！耙簧蠄?，你就得從氣勢上先壓倒對手吧？”我問，她的回答極干脆：當然，那是必須的。

　　因為眼睛好，她被國家衛(wèi)建委聘請為近視眼防護大使?！按蚱古仪虮仨氁暳茫恍D(zhuǎn)都看不清楚了”，亞萍說著，伴隨的是一串爽朗笑聲。但轉(zhuǎn)而說起眼睛，她的眼神又嚴肅起來：我給你們報個數(shù)，有一份統(tǒng)計說，我們6歲孩子得近視的已經(jīng)達到了13%，初中生有71%，到高中就接近81%了，這能不讓人擔憂嗎？

　　鄭州龍湖全民健身中心2萬平米氣膜運動館，現(xiàn)在已是網(wǎng)紅打卡地。帶給家鄉(xiāng)的，不只是現(xiàn)代氣息的健身場館，還有全新的健身理念和運作模式?！拔覀兓痣m然規(guī)模不大，但是走得很穩(wěn)，可以說是穩(wěn)步前進?！眮喥颊f，她們投資的一條主線，就是全民健身。

　　體育+，是鄧亞萍現(xiàn)在各種工作中的一項主要任務。

　　“我們所選的項目一定都是群眾特別是青少年喜聞樂見的?！痹诒拇拆^，她一邊招呼我們坐在椅子上，脫下鞋子再換上防滑襪，一邊自己站著就麻利地脫了運動鞋，穿上了襪子。

　　跳上蹦床，她邊蹦邊示范：“要這樣跳：膝蓋不能彎曲，腿要直?！?/p>

　　“總書記號召，三億人上冰雪，咱們河南也要做點貢獻吧，你是第一人口大省啊，冰雪運動也不能太弱?！被?、花滑、冰球等等，圍繞冰上運動在內(nèi)陸中原的推廣普及，從場館到項目，她的團隊馬不停蹄。

　　“我覺得我們干的都是很有意義的事兒。中華民族要實現(xiàn)偉大復興，不光是經(jīng)濟要上去，青少年體質(zhì)也要上去。還有老齡化問題，都要面對。這次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積極應對老齡化，針對這一老一小，我們還要繼續(xù)努力”。亞萍說。

　　“難吧？”“要做事，哪有不難的。就是一個磕唄?！睆淖约焊约骸翱摹保浆F(xiàn)在跟各種難人難事“磕”，這個字不正是她的寫照嗎？

　　不只是體育。

　　公益、投資、主持……跨界的鄧亞萍一直在忙碌。她手機上的飛行記錄顯示，截至目前，僅今年疫情初控以來，她已經(jīng)飛了將近8萬公里，飛行小時數(shù)以百計。這還不包括高鐵出行。

　　“亞萍從小就是個要強的孩子，不到10歲便獨立生活。盡管訓練館離家不過幾百米遠，她也從不擅自回家。

　　父母親身上穿的厚毛衣，是女兒抽空織的，每次回鄭州，她總是帶著精心選擇表達自己心意的禮物去看望市隊的教練和關心過她的朋友。

　　打球要打到高層次，做人也要做到高層次。在她看來，做人與打球是相通的。同亞萍談話，你不覺得她還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

　　不管怎樣，我只有更多地付出，才能取得更大的成績?！?/p>

　　這些文字是《鄧亞萍印象》一稿中的片斷，而今再看鄧亞萍，那種內(nèi)在的東西始終未變。

　　告別之時，鄧亞萍又在啟程， 一種氣息撲面而來，曾經(jīng)奪冠的她，如今支撐她干事創(chuàng)業(yè)的仍是奪冠的精氣神。

　　“你覺得頂尖運動員跟普通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耐受力！”

（作者系河南日報報業(yè)集團總編輯）